Page 117 - 東華三院辛亥年總理中學－周年特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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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
李麗華（中六畢業生，現就讀香港中文大學中文系）
第一次體會到秋涼，是在我中五的那個十一月。 後來我們離開學校了，再也不正襟危坐在課室
十一月，學校還沒轉冬季校服，純白而輕薄的連身 裡唯唯是諾，也沒有人為你擋去外面的世界。於是
裙好不透風。出門前，媽不忘跟我說，「今日起風， 我們經年所積之認知，不得已褪去了表層細胞，暴
記得著外套。」可是那時我根本沒懂得甚麼是「起 露於外界中，不斷被沖刷，像海邊的岩石，不論浪
風」，大抵是因為以前母親總是在風起前，趕忙把 是微弱還是洶湧，都在潛移默化著我們；更甚的是，
長袖的衣服拿出來，又趕忙地往我們身上套，擋去 我們不知道浪確切是長怎樣的，它每刻都在變動，
了外面的世界。 但我們在石塊上的確看到它們走過的痕跡，刻畫成
我們臉上的細紋。
可是一切都只是巧合，學會了秋風的無情，純
粹是因為嫌帶外套麻煩。然後我就出門了，走到天 每個人，對於每個詞語，或可說是概念，都有
橋，突然一陣秋風吹過，我愣住了─先是感受到 不一樣的詮釋。我們也許永遠沒法全然懂得詞語的
一陣涼意，再回頭想起，喔，原來這就是秋涼？ 意思吧，不僅是因為每個人經歷的都不同，亦因是
每個當下的自己亦不同。辛棄疾寫下「少年不識愁
自此之後，我體悟到的詞語愈來愈多；說是體 滋味」的那個當下否定年少時所認知的「愁」；豈
悟，倒不如說是頓悟。他們有時來得那麼急、那麼突 料當他再年老一點，再多經歷一點，所認識的「愁」
然，雖然有時，我本以為自己已經懂得了這些詞語。 與填詞的那刻，總會有著不同面貌，才會說「閒愁
閒恨一番新」吧。
小時學習一堆詞語，老師抄寫在粗糙的黑板上，
粉筆的粉末一直掉，像在耗用它的存在來成就我們 於是我忽發奇想，如果有一部詞典，可以替我記
的理解。我們跟著唸，抄寫在規矩的格子裡，排列 錄世間千千萬萬種解釋，好讓我可以免去經歷，就輕
整齊；初生之犢的筆尖寫下「溫柔」、「誠實」與「堅 易獲得每個字詞、最飽滿的解釋，那就好了。只是走
強」等等字眼，老師總是以一個故事幾個人物就能 筆至此我已猶豫─那麼輕率、安全就能得到最飽
輕易解釋這些詞語；若是今天的我走到還是小學生 滿的解釋，可會是最飽滿的人生？也當說，如果秋風
的我的跟前，問那個我，「這些字，你真的懂嗎？」 止息了、浪不再拍打了，也許我就沒法領悟當中的含
那個我真的能回答出來嗎？那你呢？此刻，你會怎 意？即使再多的解釋於我而言，也終將是徒然的；所
麼闡釋這些詞語？ 以，讓我繼續遊歷這遊樂園似的人世，不吝悲喜，悟
得屬於自己的詞語，才不至辜負獨一無二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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