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82 - 梁文燕紀念中學（沙田）－青苗創作集

樓梯與升降機

4A 吳清鴻

樓梯我愛，升降機我也愛，我愛的不是日新月異的科技帶給我的方便，也不是樓
梯帶給我走樓梯到達目的地的快感，我愛的是那種環境帶給我的愛。
「媽！不要再說了，我都聽了十多年了。」我的眉頭皺成一團，不耐煩地說。久
違的一次與媽媽去買東西，準備今天的晚餐，我手推着購物車，一路上絮絮叨叨的媽
媽像是吞了收音機一樣，嘩哩吧啦說個不停，購物車已經滿載了食物。離開超市時，
我們兩對手，拿着六大包東西，磨沙的塑料袋，隱約透着嫣紅與嫩綠，還被不同食物
的棱角擠得爆滿欲破！我們吃力地蹣跚走向回家的路，幸好我的家離超市不遠，在左
邊沿着大馬路直走便到了。我們在密碼門前放下一包兩包的東西，我準備按密碼，和
媽媽安安好好進入升降機，把這些可怕的石頭全放回家中，就可以靜靜地坐在沙發上
大字形的休息。「嗶！請進。」密碼機器發出聲音，我們進入大堂裏，看到的是一張
梁文燕紀念中學︵沙田︶ 令我絕望的通知：「升降機故障，維修時間為半天。」「哦，不！」媽媽苦笑兩聲
後，突然爆出一句話：「家中在煲湯，必須要熄火呀！」現在的選擇只有樓梯了。
看着樓梯的防火門，不禁打了個顫抖，我們家住在二十二層，走上去會死呀！我
站在門前，那手卻有千斤重，怎麼也舉不起來去推那個門，可是要走嗎？那腳也有千
斤重，怎麼也移不開一步，有那麼一剎那，我竟覺得會這樣永遠下去，不敢靠近，又
不能離開，於是宇宙洪荒，海枯石爛，永遠站在門前。突然，門縫裏跑出一縷光，是
媽媽的手把它推開了，回頭一句：「臭小子，快走吧！」我不情願地提起食物，走出
了第一步，我懷念升降機，我跟在母親背後，步步艱辛。
兩母子的腳步聲劃破了梯間安靜得木然的空氣。我不經意抬頭一看，眼光正落在
母親的側面上，母親你真的老了。
我發現了母親斑白的髮鬢冒着一顆顆的汗珠，順着髮絲一滴一滴流下來，也滴出
了我的回憶，忘記了多久以前，我和母親還沒有住進有升降機的大廈，每天回家都是
走那窘迫幽暗的唐樓樓梯，特別是夏天，難受極了。母親接我放學回家，我們就比併
誰最快爬上樓梯，我總是輸給媽媽，沒有一次勝過她。現在，母親當然勝不過我，望
着母親因辛勞工作而粗糙的雙手，放下膠袋，按着扶手，舉步維艱，那辛苦盡在母親
的臉上流露，突如其來的刺痛襲上我心頭，細節越清晰，刺痛越明顯，可能是想到母
親與我還有多少時間相處，甚至不敢想將來失去母親的一天。咽不下去的氣，逼出我
的眼淚，但我沒有哭，不想被母親看到我的感觸。我們順利回到家。可能我剛剛不經
歷一條樓梯，而是一場領悟。
升降機修好了，年華卻沒有。
這天，我再次和母親上街去，升降機修好了，我們搭升降機下樓去。升降機沒
有人，只有我和她，升降機的光線照在母親臉上，她眼角的皺紋在燈光下被照得份外
明顯，我想到母親曾說過她喜歡曬太陽，到處亂跑，喜歡度假，但是為了我，她放棄
了一切。她的願望簡單而偉大，希望家人們都平平安安。「叮！」母親不自然地說：
「到了，為甚麼你總是瞪着我看呀？你今天很奇怪呢！」我說：「我要多看看你笑靨
如花的臉嘛！哈哈。」
我與媽媽彼此依存，就像樓梯與升降機一樣。媽媽帶給我圍護的溫暖，我卻給媽
媽踏實的安全感。我既喜愛升降機狹小的空間帶給我的溫暖，也喜愛腳踏樓梯傳送的
安全感。樓梯和升降機在人生裏都是何等必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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